Olafsson 的《 巴赫：哥德堡變奏曲》─ 「簡單就是美」

Vikingur Olafsson (鋼琴) / DG 4864553 / 2023年錄音 / 74:02

文：尼爾遜

先提一些背景資料。

背景資料一：這位今年才 39 歲的冰島鋼琴家曾提過，灌錄巴赫《哥德堡變奏曲》的念頭早於 25 年前已萌芽，他於今個樂季會完全投入於演奏這作品，將它巡演至六大洲。也值得一提，這位今天樂壇炙手可熱的鋼琴家先前灌錄的一張巴赫專輯，以其充滿視覺的音樂感，贏得多個重要的唱片奬及各界一致好評。這次新灌錄的《哥德堡變奏曲》，教人引頸以待。

背景資料二，其實也不算是什麼背景資料： 《哥德堡變奏曲》一向被視為鍵盤作品中的曠世巨著，判斷一個「好」的《哥德堡變奏曲》的「演譯」─ 這回難免要多用引 ─ 有那些考慮「因素」呢：建構它偉大結構的能力？為它 30 首變奏賦予完全不同風格氣氛的能力？能否「複製」出雙鍵盤古鍵琴、奏這樂曲原本的樂器的「音響效果」？能否表現此曲的「超級技巧」？奏裝飾奏的造詣？

聽完這個新錄音後，我有個感覺，Olafsson 像是要藉這首一向被認為是宏大的作品，示範什麼叫做「簡單就是美」。打從開首的 Aria 開始，他便以其標誌深刻卻輕柔及無比抒情的鋼琴音色，以最直接、溫柔且非常「metrical」的風格去奏。還有，當差不多所有鋼琴家於奏重奏樂段都會廣泛地加入裝飾奏時（確是一個表現奏裝飾奏功力的好機會），Olafsson 卻差不多走相反的方向，就算他加裝飾奏，也只加簡單的。他將這首篇幅甚長的作品，一來視作非常親密的音樂，二來 30 首變奏並非個別獨立成章，而是自 Aria 起一直發展到尾的一首悠閑高雅的歌曲。老生常談的一句話：技巧是用來服侍音樂的，在這裡 Olafsson 全然示範，第 5 變奏那清晰輕盈卻充滿方向感且不經意的飛快 running，能將主旋律襯得如此奇妙，實在令人稱奇。

但我特別想提一首頗少受到「關注」的變奏：第 13 變奏，這是一首很簡單輕鬆像首抒情舞曲的樂曲， Olafsson 在這裡表現了非常別緻的 voicing，加上旋律如此連綿起伏有致，我為這個畫面實感到驚訝。這種近乎「清淡」及「簡約」的抒情演奏風格，像是貫穿了 Olafsson 的《哥德堡變奏曲》，但當中他卻着實描繪出卻非常豐富卻不經意的內涵。

對位性片段又是 Olafsson 表演他高超 voicing 技巧的時刻，第 25 變奏－段以小調調式寫成的變奏，是自然地、非常深刻親切的唱詠。到第 29 變奏時，Olafsson 以交響性的偉大場面來作一個壓軸性高潮，效果非常出眾，而在第 30 變奏結尾時他延長主旋律的音連至 Aria 的重現 ─ 今次更輕柔。

《哥德堡變奏曲》錄音眾多，出色的也不少，我寫這篇稿，刻意地避開比較，甚至企圖完全不提任何其他版本的名字。Olafsson 前，確實有兩個（或應該說三個）我非常喜歡的版本；我不會說 Olafsson 這個非常獨特且極其出色的演譯可取代各人心中的經典，但我相信這個版本絕對能擠身最佳之列，不容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