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非我春 冬非我冬
專訪 Stacey Kent / Summer me, Winter me / Stacey Kent / BLV8224
文：天行
痴痴愛上爵士音樂的你，必定會記得剛剛過去的 10 月 26 日，是自由爵士音樂節 2023（Freespace Jazz Fest）的閉幕日。撐起這個特殊日子的正是重量級人馬 Stacey Kent 三重奏，演唱會當晚假戲曲中心大劇院舉行。甫開賣票旋即售罄，是百花齊放的香港爵士音樂會中最為難忘的盛會之一。
當晚她如何與鋼琴暨鍵盤手拍擋 Art Hirahara，和監製 Jim Tomlinson 以色士風、長笛和敲擊樂器如影隨形地演出，深信大家仍然記憶猶新，在門前大排長龍的臨時「唱片店」更是讓人印象深刻。皆因演唱會當日正是 Stacey Kent 在港搶先發行全新個人 CD／LP 專輯 “Summer me, Winter me” 的大日子，專輯名稱令我不禁想起多年前讀的一首散歌式古詩《日出入》：
日出入安窮？時世不與人同。
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
秋非我秋，冬非我冬。
訪問當日更意外地發現，此詩的詩意與 Stacey 收錄全新專輯時的心境可謂不謀而合。“The opportunity of being able to conduct our music, face-to-face, reminds me deeply of our humanity.” 說話間感受到 Stacey 的語重深長。疫情在西方世界彷彿比香港結束得早，但 Stacey 在感覺上疫情從來沒有完全離開過我們，自從美國開關以來，她已經在走訪港澳之前，在星加坡、日本和美加音樂巡迴了一轉。「自從疫情之後，再有機會與樂迷面對面交流，感受對方真實的存在，有體溫有氣氛，時刻提醒着我音樂表演體現的人性，能夠共處一室已經是一種祝福。”」若在三年前聽這一番說話，你可能會覺得說者太過浪漫主義，今日聽起來卻是實實在在，時世果然不與人同。
此次來港演出，和過往選曲的方法沒有太大的分別，「正如我的最新專輯，把過往現場經常演出，卻又從未收錄在任何專輯的作品好好蒐集並演譯一次。」原來 Stacey 在現場簽名會上最常遇上樂迷的問題是「剛才你唱那首歌曲出自哪一張專輯？」最新專輯 “Summer me, Winter me” 無心插柳地回應了這一個訴求。「許多曾經演出無數次的作品，其實都沒有收納在過往的唱片中，對我來說，現場音樂是有機的，不一定都適合收納在專輯內。但相隔一段時間，再拿出這些舊作品，有點像再見老朋友，久違的遇上可以令我感觸良多，為了記錄它們曾經給我們的觸動，在沒有太刻意的情況下，我們展開了這一系列專輯的製作。」在出版當日，同一系列第二張四重奏專輯其實已經完成了一半。
「‘If You Go Away’ 一曲 Jim 其實早於 2018 年， 為我們演出的一場巴黎音樂會編寫了一個管弦樂團的版本。與此同時我偶然也會唱同曲 Jacques Brel 的法文版本 ‘Ne Me Quitte Pas’，但無論我選唱那一個版本，總會有歌迷問我為何不選唱另一版本。有些歌手在錄製時也許會選擇把兩個版本合二為一，但我認為兩首歌詞實在非常美妙，怎樣想也應該在唱片中佔一席位，所以我最終決定分別收錄下來。」我也就這兩首作品問了不下十人，結果是分庭抗禮，有人愛前者的浪漫，有人愛後者的凄美，我也十分感恩 Stacey 同時收錄的抉擇。細心聆聽新專輯，不難發現 ‘Show me’ 一曲份外舞台化，與 Stacey 平常細膩動人的音樂取向大相逕庭。「‘Show me’ 的確是屬於舞台作品，但對於成長在西部的我，其實這類作品都是我音樂的養分，我只是按照歌曲該有的感覺去演譯罷了！」能夠欣賞 Stacey 音樂的另一面向，而且表演同樣深刻自然，是專輯中的亮點之一。
「這次在港的演出，有樂迷點唱了一些我早年的作品，其實那些歌曲並不是我最自豪的創作。」也許你很難想像歌手會不喜歡自己的作品吧。「我慶幸當年 Bluenote 找上我，在一次長桌會議中，我大膽提出要求，一班高層竟然給予我許多的自由度和充分的時間，做我喜歡的音樂，造就了今日的我。」難怪 Stacey說 “Breakfast in the morning tram” 專輯是她音樂生涯中的轉捩點。「在此之前，我感覺從前的專輯不是最忠於我自己的作品，但正如 Jim 所說，一首發行了的歌曲已經不再完全屬於你，而是由所有聆聽你音樂的人共同擁有，喜惡不再由己。」今日我們能夠欣賞到一位歌手的真性情，我們也該慶幸世上存在有遠見的唱片公司。「我也慶幸今日遇上 Naive 唱片公司，他們對音樂的尊重同樣感動了我。更重要的是我感到自己比從前更有熱誠，我依然接受歌唱老師的培育，務求讓音樂造詣與日俱增，我有更多也更想與樂迷分享我的音樂世界。」
Stacey 的歌曲，除了用耳朵欣賞，也該好好用眼睛觀摩，比如歌曲 ‘Postcard Lovers’ 的歌詞，雖然主題屬憂郁的小品，但卻比任何大器作品更有電影感，「我慶幸我身邊歷年來有那麼多有天份的詩人為我寫詞，讓我可以發揮出最好的一面。」Stacey 縱然是唱歌說故事的能手，能碰上適合且懿雅的詩人，才是品味和緣份的最佳結合。
Looking back on all the cards you’ve written,
From every far-flung corner beneath the sun,
They say so little of the life you’re really leading,
So little of the person you’ve become,
But they still bear the traces of all the special places,
We’ve kept deep within our hopes and in our fears,
It amazes me some, the way we’ve become,
Such postcard lovers, divided by the oceans and the years.
Stacey Kent 能夠在 Montreal International Jazz Festival 獲得第 23 屆 Ella-Fitzgerald獎 項，固然實至名歸，但她最迷人的地方應是她一顆純全的音樂心，訪問期間不忘隨心推介美國鳳凰城的樂器博物館，提醒我們音樂是人類最原始的心聲，最共通的語言，從事音樂的人不要忘記初心：「This dazzling place reminds us of why we do what we 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