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林火山》好睇？唔好睇？

在遍網此起彼落的謾罵聲中，驟然燃起了看《風林山火》的念頭。

從麥先生執導的電影《殭屍》與MV《遊園》中，無從否定他對影像美學的追求與執著。電影中的每一個畫格、每一組畫面、每一個鏡頭的移動、推進，剪接的靈活與巧妙，就是一種目不暇給。只要將每一場戲切開細味，每一組畫面、場景、對白意思、節奏，也蘊含著藝術氣息，序莫將感覺與實景融合，構思上，無疑是要走藝術電影的方向，也令視覺脫俗而不浮誇，自成一格。或者，可以將《風林火山》比喻為一場精彩絕倫的分子料理，一幕幕美不勝收！

抽離的時代背景與虛構的時空，卻未有抹去那股濃烈的香港味，當中彌漫著《攻殼》的低氣壓視覺，再揉合了 Denis Villeneuve《銀翼殺手2049》的冷峻美學，也似巧妙地攀上王家衛藉群星拱照作為最佳的宣傳目的，演員每個場景的站姿、坐姿也充滿壓場氣勢。電影的巧，是麥導致力擁抱精緻的化妝與造型、講究的場景佈置、暴力美學的電影語言與動作設計緊湊有力，再加上強烈的光影對比，略帶 Lomography 感與鮮明光暗對比的濾鏡效果，氣氛、格調、陳設，還有 張叔平 有力的剪接技巧，每一個畫框、每組鏡頭、每個場景，又如置身美術館之中。若將重點放在電影的視覺效果、聚焦在金城武身上，甚至是梁家輝那特別粗獷的化妝，《風林火山》足以值回票價！

音效亦是一絕。繼《破・地獄》之後，筆者再度感受到港產片在音效製作上的突破與誠意。收音與混音講究，拳拳到肉的打鬥聲、槍火激射的動力、強勁的爆炸震撼感，皆遠離昔日港片的速食文化。尤其一場沉浸於回憶的畫外音效，張力十足，令人不禁想像若推出 4K UHD 實體版，僅靠影像與音效表現，其實不失珍藏價值！

然而，真正引發爭議的，無疑是講故事技巧。或許未曾看過《殭屍》的觀眾，對麥導懷有錯誤的期待。不能否認，他在處理對白張力、場口節奏，不時離地、矛盾與自視過高之嫌。不難察覺，導演試圖編織一連串深奧隱喻的對白，儘管星級演員功力穩健，已盡力壓下不太自然的用字，再加上要把別扭的對白硬塞進演員口中，觀眾難以投入實在可以預期。尤其是劉青雲的角色，前後段語調氣息要求明顯不協調，令人難以窺探其內心世界。

梁家輝的造型雖夠份量，性格卻出奇柔和，與角色背景及整體氛圍不大協調。古天樂雖有不少動作場面，然角色仍有強烈塘邊鶴之感，反倒是鮑起靜滿口污言穢語的突破演出令人眼前一亮，展現出前所未見的黑道老娘風采。金城武的角色最見完整，節奏貫徹，但內心爭扎與對白張力明顯薄弱，部分場景更流露出 MV 式美感，失卻戲劇深度。

電影中充斥著此起彼落的矛盾。一場摩天大樓的會議場景，視覺美學雖強烈，演員氣場卻懸殊，任賢齊的壓場令其他角色黯然失色，張力蕩然無存。一場暗交鋒的場景，語言對峙場口未能營造劍拔弩張之感，導演過於偏重視覺效果，反而削弱了戲劇張力。即使結局有著《非常突然》與昆倫塔倫天奴式的陳設，亦有震撼音效，但電影語言平淡無力、對白設計既希望隱晦卻又怕觀眾不聽不明白相當尷尬、要營造血腥而又忌諱過度血腥既不湯又不水、想愛又愛無力的，種種矛盾令整體顯得兩頭不到岸。

說故事，或許不是麥導的強項。若能刪去一半裝高深之餘與場口關係不大的呢喃對白，磨平突兀的暗喻，理順情感世界，更專注於場景氛圍的營造或乾脆向著 MV 電影風格推進，發揮他在視覺上的敏銳與細膩，隱藏對白的拙劣，那麼電影的藝術氣息將更為動人！

有趣的是，《風林火山》既眼高，亦手低。視覺醒目，佈陣卻乏力；眾星拱照氣場十足，故事卻散亂無章；氣氛濃烈，內涵卻薄弱。這部作品，不屬於只求兩小時娛樂的剝花生觀眾，它的優與劣同樣鮮明，卻也值得鑽研！電影好看不好看？「好看」！